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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lowers 

❀ LemonadeClaire 

(人话总结中心思想:风里雨里,暗房等你)

❀ Interludes ❀

        “您这样接待其他人的时候,也会泡茶给他们吗?”金发的年轻姑娘隔着一盏朦胧的蒸汽对着占卜师的面纱发问。她在周遭不甚充足的光线里隐约看见对方露在面纱外的嘴角向上扬了起来,并因此推断着自己方才问的是句让对方深感兴趣的话。

        在等待对方回复的时候,她垂下眼神打量了一番递到自己面前的杯碟。占卜师对于茶具的审美值得人赞叹,与她时常出席的那些礼仪考究的茶会组织者眼光相一致,虽然她至今还没听说过哪个自己在社交场合接触过的人发展了做占卜这一行当的前途。她对占卜少有接触也难说是相信或者抗拒,但是在街头受到这位神秘女性邀约的时候却难免心生好奇。

        这时候终于确定好如何摆放桌上茶点的占卜师才对她开口说话了,“倒不如说是接待有怎样讲究人就用怎样的礼仪吧,”她说,“就当是艾莉丝社会地位的特权。”

        听者皱起眉,全然不习惯陌生人突然予以这样的称呼,何况还是个原本就应当是素昧平生,对自己一无所知的人。如果占卜师将自己的疑问归因于她的的未知能力,那么自己会立刻离开这地方的,那是她能预期的最糟糕的解释。

        “……艾莉丝泰莉雅。”对方首先觉察的是她似乎有些不悦,便改口了另一种不亲昵到僭越的称呼。“世界本来就有些匪夷所思的可能性,我说对吧?政客家庭的后代不该出入这市井的街区来的,所以常规有人来占卜的流程,也不算数。”她配合着打了个响指,这尝试没怎么成功,占卜师随后笑了笑,倒是没有窘迫的表现。

        “所以我要听一些关于所谓‘命运’的见解?”自己的疑惑被对方完全忽视,艾莉丝泰莉雅向前微微倾斜身体,双臂交叠着搁在靠近身体的桌沿上。她转了转眼珠,思考着如何在难以捉摸的话题中让自己成为居于引领地位的人。

        “也就是说我不巧遇见了不相信命运论调的人。”占卜师回答。她也歪着头,面纱从头顶的一侧倾斜下去,眼睛不经黑色编织与修剪精致的绿色额发遮拦地盯着艾莉丝泰莉雅看。

        “取决于怎样的论调,如果是用在过度概括历史上的那种就不相信——比如用一句轻描淡写的命运安排来描述历史的种种发展,就好像是有人真正地在进行操控那样。”她这么答。

        “听起来像是用命运为做出选择寻找某种借口吧,那恰巧是不相信命运的人会做的事情。”占卜师喝完了她的一杯茶水,留下里边的一点点,眯着眼睛观察沉淀下来的茶渣痕迹,“认为依靠占卜就对命运了如指掌的话会让人忘乎所以,甚至忘记了他们想要做的选择未必正确。”

        “所以你并不认为这是对占卜那一套的冒犯。”艾莉丝泰莉雅问。她的目光随着占卜师的动作落在自己面前的茶杯上,但是仍然没有在行动上进行任何尝试。

        “事实当然不是冒犯。”占卜师说,语气里似乎是认可了她的无动于衷。她只能用自己的茶杯作为代替,掏出手帕抹干净可能会溅出剩下茶水的杯口,将茶叶痕迹展示给对面的人看。

        艾莉丝泰莉雅注意到占卜师拿的手帕,刺绣的山茶花纹路并不陌生,应该是占卜师本人的手艺。但是与自己的间隔不像是只有时间的故事在发展到一半时便匆忙结束了,在脑海里的记忆如同真实的影像播放就此告一段落,她不再能够更加明晰地回想艾莉丝泰莉雅的记忆——她猜测是编写故事的人也忘记了透露永远称不上连贯和完整的结局。

        好在一个新的困惑解释了原本的困惑,艾莉丝泰莉雅的视线里暂留着原本塔楼里晶莹花瓶里搁着的洁白花束,她在诸多送给世人爱戴的皇妃的礼物中,唯独对来自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的好意倍加注意。先前的混乱里花瓶从茶桌上翻落下来,玻璃碎屑散在地板上一滩清水里闪着和窗外星星同样的光。唯一称得上是安慰的是,那孩子举着的充满善意的礼物开放的时间有点儿久了,它们只用了花瓣边缘开始露出卷曲的枯萎迹象的时间就见证皇宫里其他的花草轮换了一个周期。

        另一些关于艾莉丝泰莉雅的影像片段随后跳过原有的画面开始放映起来,花束的赠予者径自绕过人群,走到她身边来牵着她的手。小姑娘比她印象中的样子年长了六七岁,原本有标志性的两股束起的绿色发辫放成披肩长发,容貌上细小的差距难以名状。我们走吧,这个长大后的小姑娘开口对她说,艾莉丝泰莉雅便跟着点了点头,她知道这超出了回忆的范围,却也着实想不出些其他的去处。

        “可你又是什么人呢?”她问。

        “……名字是艾莉亚娜。”对方回答的方式偏离了她想要关注的重点,语气上却还是与谈论窥探命运的时候如出一辙。

 

        回忆模糊得比预期快一些——她搜索着有关这个名字的信息,前一秒她想着自己回忆里的回忆,或许那只是另一个人在自己脑海里描绘出的能够以假乱真的故事,时针再转动一格之后她便走向梦醒之初仅仅停留一秒的真实,再后来连当下实际经历过的时间也愈发不容易辨识,衡量时间的概念随着分秒趋于淡薄。皇宫与尖塔的影子开始变得陌生,与梦境里毫无缘由的熟悉感随着清醒而逐渐消退的过程完美贴合:山茶花开放了很久很久,因为太长久而背离了此前它拥有真实生命的前提,玻璃变成碎屑与花束散落的画面执着得反复循环着,在迟滞的时间里占据她的全部视野。

        “你要拿着这个?”艾莉亚娜在她试图伸手分隔开视线中的阻碍时问。

        她眨了眨眼——方才艾莉亚娜举着手帕由自己额角拂拭过,白色的布料上永久地绽放着同颜色的刺绣,比背景的纹路更加显眼地反着光,周围散落着逐渐凝固的血迹恰好与枯萎拥有同样的颜色。艾莉亚娜应当是熟悉现在用于安置自己的场所的,她环顾四周打点讲究的居室,旁边的矮桌上放着雾气蒸腾的茶杯和托盘,住宅的主人背着光,影子随着挡在灯光前的蒸汽跳动着。

        “你现在还是想由此谈到命运吗?”她指着茶水,在许多个原本内容更加关键的问题间选择了尤为莫名其妙的一个。

        艾莉亚娜挑了挑眉,把碗碟朝面前推过来,用不置可否作为回答。艾莉丝泰莉雅在不够明亮的灯光里捕捉到她很像是微笑的神情,也许是来自那朵刺绣的花香在周遭黑暗处随之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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